在你的想象里,和女孩子的相遇会十分地梦幻吗?二人一见钟情,相守相望,最后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虽然现实冷酷得如同一把尖锐得刀子,但幻想总是美好到让人流连忘返。也是啦,要是人类最后的想象力都被剥夺了,那和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差别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达成想象里的人生目标,也有一些人马失前蹄走错了路,走在十字路口中间彷徨徘徊了好一阵,最终仍是选了条错路。也就错过了,一些美好的邂逅。
是的,错过的是,美好的邂逅。
和女孩子的相遇无非就是图书馆里不经意地帮着拿书,花店里半遮半掩地递上鲜花,公车上摸扶手时无意间地相碰,这些看似简单的相遇,却往往是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初见。
说起来夏叶和那个女孩的相遇经历,还是出乎常识的特别。两个不能被划为“普通”范畴内的少年少女,就连见面也大不普通,虽谈不上是轰轰烈烈,但也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夏叶为一家杀手公司工作,他本以为自己学来的东西可以使目标从头脑简单的动物转为思想复杂的人类,就连武器都饥渴难耐了,但他却被安排在置放枪支的房间里待了将近一周,长到他以为自己要和这些军火一起落灰。
他这么想的下一秒,突然就接到了任务。老板让他去给作为新人的女孩子做支援,地址是一家酒店。
目标也只有一个,根本不需要大张旗鼓,夏叶都盘算好了,到了那里不管女孩干脆利落地冲上去切断他的喉管就能结束一切。
当前的战乱时期,上个月还有人说这里是个好地方,这个月就陆续有手头宽裕的人打包好行李开着那种车头撞得凹凸不平的轿车溜得远远的。走在这城市里都能听到远方传来爆炸声,像夏天的闷雷。
大街小巷什么小规模商店几乎都关门了,街上冷清了不少,让人下意识想裹紧衣服。只剩下那间大商场还在亮着五颜六色的灯,强装热闹。再就是流通货币的银行,最后是提供休息的酒店。
夏叶带着称手的手枪格洛克17式就出门了。
路上他还在想这么个破公司什么时候有女孩愿意加入了。
年轻的女孩们谁会想着整天打打杀杀,就算学校已经留不住她们了,女孩们也有的是事情可以做,她们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愉快的一天,而不是把一派精心打扮浪费在杀人上。
他走过路旁的长椅,有身着陈旧迷彩服的学生站在上面挥旗喊号,内容是有关反对某规章制度的。夏叶只远远驻足观望了一眼,觉得枯燥无趣就走开了。
学校停课了,他们口中的“监狱”从此消失。
路过事故多发的十字路口,前些日子有个卖报的小男孩就躺在这里。那里还有乌黑色的血迹,被人们践踏而过,谁都不关心这里发生过什么。
夏叶还记得自己买了他的报纸,自己随手给了他一些零钱,可他只要两元。
路过门口摆着花的咖啡馆,这里已经几乎搬空了,这里的老板娘说,她要转职做音乐老师。她的歌声有如夜莺般动人,也许她真的想做一只远离纷扰的夜莺。
要说有什么值得失落的,就是夏叶很喜欢喝她调的咖啡,好像是叫焦糖玛奇朵,温度和味道都刚刚好。
夏叶不用看地址就知道目的地是哪里,那座曾经只为富人开放的酒店,现在已经是鱼龙混杂的红灯区了,只要你敢靠近,就能察觉四面八方都是穿着暴露的男女低价出卖自己的身体。夏叶进入大门,里面一尘不染的红地毯也没有了,映着光点的瓷砖地面上到处都是泥泞的鞋印。
男女老少都聚集在这里,因为这里有灯,不需要浪费自己家的电。他们在讲些下流的笑话,往嘴里灌酒递烟,曾经冠冕堂皇的大厅已经剥下虚假的外皮,彻底与市井街巷混为一类。
前台的服务员也不驱赶他们,连监控也毫无反应。啊、前台并没有服务员,连个人影也没有。还真是个好办事的地方,夏叶瞅见附近的某个黄毛男孩冲他咧着满口黄牙嘿嘿一笑,像是要冲上来跟他推销什么东西。夏叶可没时间和他耗着,摆摆手就溜了。
夏叶走进电梯,按下要去的楼层。奇怪的是老板连目标是什么人都没有告诉他,只是说“你去了就知道了”。电梯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平时滚动播放的广告那些笑容可掬的明星也被他自己的倒影代替。电梯上升得很快,叮的一声,数字三的橙灯熄灭了。
夏叶两手伸进外套里,扣住手枪,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状况。他从空无一人的长廊一端走到另一端,也没有听到一丁点交战的声响。他走到指定的房间门口站住,门虚掩着,透出白色的光。
他嗅了嗅空气中变得浓郁的铁锈味儿,推开门走进去。血腥味来自于卧室,夏叶将门关严反锁,以防再让血腥味弥漫出去。他径直走进客厅,戴着手套,把手能触及的地方都摸了一遍,确定没留下什么重要的物证,他这才走进卧室。
看起来并不需要他出手了,那个女孩已经完成了一切,甚至连地面都处理干净了。床上鼓鼓囊囊的被子里裹着胸腹不再起伏的人,像个蚕蛹。被子很厚,摸上去滑滑的,好像是用厚塑料做了保险措施,大概是防止血流出来不好收拾吧。
“这都没问题了还叫我来干什么……”
夏叶嘀咕了一句准备找找那个女孩在哪里,离开了卧室,站在客厅中央,他听到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那是淋浴喷头洒出的水敲击在地面产生的脆响。透过门上那块磨砂玻璃,能隐约看到女孩让人浮想联翩的苗条身影。
看起来是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嗯,还是不看为妙。夏叶把手枪收起来,以防被不必要的人发觉。他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感觉这不是家具,而是流沙,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光是用肉眼就能确认到茶几上布了一层灰尘,也是了,根本就不会有清理工在,他们也许觉得在这种地方工作也不会有前途,不如趁此机会多享清福。
他坐不住这种柔软的垫子,可能天生就是受累的命吧,他自嘲地笑了。
水声渐渐停止,最后恢复平静。接着又是一阵窸窣声,浴室里的人好像在穿衣服,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足足有五分钟。夏叶静等着她走出来,把头冲向沙发对面的茶几,为了不看到不该看的,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比较好。
“嗯?你是什么人,来接应我的吗?”女孩用毛巾擦着头发,发出“刷刷”的响声。
“哟。”夏叶闻言回过头,“是啊,指纹处理了吗?”
女孩耸了下肩膀,她带点稚气的小脸上浮出俏皮的笑容,语气也有一种微妙的自傲,“我没有丢三落四的习惯,你们老板给的测试真是太简单了啦,小菜一碟!”
夏叶往左挪了挪给她空出了个位置,“这之后不也是你老板么?你叫什么?”
女孩思考了一下,好像很有道理没什么问题,她又耸了下肩膀,“问别人名字前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夏叶叹了口气,还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子,“我叫夏叶。”
“我的名字啊——我想想——”女孩用食指点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忽而双手合十吐出舌尖,“玛丽黛,咲,利娜……啊啦抱歉,我的名字实在是有太多啦,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夏叶困惑地听着一个一个从她嘴里蹦出来的名字。
“对了,有一个名字是他们经常喊的——‘娼妇的女儿’。我妈妈染了病,我出生她就死啦,我那个薄情的爸爸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后来我就被军队带走了。”她说得很是云淡风轻,既然是从别人那里过继来的称呼,也就是说面对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是否过心,只有本人知道。
“今天呢可是我的生日啊,居然要沾上血,真是不吉利。”夏叶想道歉,可她却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走。
“…巧着呢,我的生日也在今天。”夏叶顺着她的话茬接下去,突然以拳击掌,“啊,我知道怎么称呼你了。”
女孩转过头,眨了眨满是困惑的眼睛。迎上她的是一颗红色的糖,苹果口味的,小孩子博取好感的方式总是那么容易,一块糖,一支笔,一朵花,都能让对方开心。他们是单纯的,就算杀了人,从某个角度上来讲还是很单纯。
“夏至,以后你就叫夏至了。”夏叶把糖放在她的右手手心里,拉起她的左手在里面写下这两个字,“因为你是夏至出生的,很适合你。”
夏至、夏至……她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那双不存在的猫耳朵噌地站了起来,露出了欣喜的笑,从来没有一个人给她起正八经的名字,时至今日,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就像珍宝一样,“嗯!我喜欢这个名字!”
这是比物质礼物上来得更珍贵的精神礼物,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姓名。
“决定啦!我的生日愿望就是一直跟着你!请多指教啦~!”夏至的眼睛亮晶晶的,还真的是属猫的,“我很粘人喔。你可别想甩掉我!”
夏叶红着脸没有看这个二话不说拥上来的女孩子,他在瞅着天花板一角。他从来没对一个女孩子温柔过,也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离他这么近。每个女孩子身上都有忍冬香吗…?他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这种带着忍冬香的邂逅,也是蛮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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